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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夢中大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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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涼,夢長,安月蘭掙紮洪波,墜入夢鄉。

絲竹琴樂之聲響徹桃蹊殿中,殿外長長的青石道上皆鋪上了大紅的地氈。安月蘭恍恍惚惚的聽到耳邊有人小聲道:“姑娘,喉嚨還痛麽?”

安月蘭頭上的蓋頭以軟羅紗制成,半透明的羅紗將眼前的一切都染成朦朦朧朧的紅色。蓋頭的四角綴著雲紋如意小四方金墜,輕薄的金墜“叮叮當當”,擊在她嫁衣上鑲著的玉珠上。

她輕輕撫過喉嚨,因為有傷,這嫁衣的領子又被加高,遮去了一半脖子。劍刺傷了她的嗓子,使她現在說話有些困難。不過倒是因禍得福,她這些天也不必和厲桓池說話了。

安月蘭輕輕拍了拍漱金的手,示意自己並沒有大礙。

走上紅氈,一步一步拾級而上,那些艷艷的紅色如火光一樣灼傷了她的眼睛,灼得她淚眼模糊。她將袖中藏的匕首往裏收了收,心下打定主意。

今日便是不能殺了厲桓池,她也不會茍活……

婢女將一簇一簇鮮艷的花瓣撒在她的頭上身上,她踏過去,原本飽滿嬌艷的花瓣驟縮,被踩出汁水,黏在紅氈上。

她曳地數米的長裙輕輕拖過,又將那些花瓣翻了個身,原本幹幹凈凈精致嶄新的裙擺,也沾上了花瓣的汁水,現出一點零落的暗紅來。

厲桓池今日戴紫玉嵌寶金冠,身上的大紅錦袍以金線在背部繡著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金色鵬鳥,腰間一道白玉蠶絲腰帶,掛著青玉龍璧。這一身紅色映得他光華流轉,俊美絕倫。他的眼中也染上幾分笑意,嘴角上揚,倒有些恢覆了安月蘭初識他的樣子。

安月蘭走上臺階,站在他的身邊,腰間掛著的青玉鳳璧與他所懸的正是一對。厲桓池向她伸出手來,安月蘭遲疑了片刻,厲桓池嘴角笑意一凝,眼睛睨著她,安月蘭才終於緩緩覆上了他的手。

厲月站在殿門口,看著這一對新人,向身邊的雲何欣慰道:“沒想到,厲桓池竟然比我先成親。”她說這話時,眼風輕輕瞟向雲何,竟帶出一點嬌羞來。

為著厲桓池的大婚,厲月換上了一身芙蓉色絲錦廣袖上衣,羅裙之上繡著花葉繁茂的千葉海棠,鬢上簪一朵玉珠金箔綴成的金鳳,墜下碎珠流蘇。她今日也施粉黛,螺黛描眉,胭脂點唇,比從前艷麗許多。

厲月看著雲何,見他仍著著往日的藕色袈裟,秀眉一蹙道:“怎麽不穿我為你新制的袍子?”

雲何淡淡道:“貧僧一個出家人,何必著那樣華貴的衣物。”

厲月望著遠處,也不再看他:“我記得你從前,是最喜歡穿青色的衣服的,所以制了那件青袍。”

雲何的目光落在一身嫁衣如火的安月蘭身上,淡漠笑著:“你還記得,那不如為我做一件青色的袈裟。”

厲月眸中閃過光亮,唇邊也染上笑容:“真的?”

雲何點點頭,仍未將目光從安月蘭身上移開。

厲月順著他的視線,看向厲桓池和安月蘭,有一瞬的傷神:“我記得錦漁後來喜歡上了穿紅,自那以後,你再沒有穿過青色衣服,因為錦漁說,青屬綠色,與紅是相沖的。”

雲何也想到了這回事,倒沒有什麽傷感之色:“不錯。”

厲月嘆道:“你一向遷就她。”

雲何不答,厲月見厲桓池和安月蘭行完一禮向殿門走來,便對雲何說:“安月蘭嫁了人,錦漁便也嫁了人,以後輪不著你來遷就她了。”

這聲音低沈,隱在身邊忽然響起的禮樂聲中,卻毫無偏差地悉數落在了雲何耳裏。他看著緩行而來的安月蘭,竟不自覺地朝殿外湛藍的天空看去。

今日厲桓池大婚,整個鏡生靈域的精怪皆齊聚在此,殿內外烏壓壓的一片。殿內的精怪見厲桓池和安月蘭攜手入了殿內,他們畢竟是精怪,雖效仿人間的規矩,卻也並不大註重那些。此時看見安月蘭,一個勁地起哄道:“新娘子!新娘子!小少主,我們要瞧瞧新娘子!”

厲桓池聞言也無生氣,將安月蘭頭上的蓋頭一掀,紅巾飄落,安月蘭覺得眼前一亮,便擡起頭來。

她額前以朱砂點了一個紅痣,大紅色的胭脂敷上櫻唇,嬌艷欲滴,便連殿外的海棠花也要失色幾分。她向來不喜梳妝,這一次,恐是她為數不多的打扮了。安月蘭一頭烏壓壓的秀發綰成一個圓髻,頭上壓著一頂綴著金箔玉珠的花冠,花冠前綴著幾道紅玉珠流蘇絡子,髻後簪六柄赤金鑲紅瑪瑙如意牡丹簪。她的頸上亦帶了如意金鎖項圈,那玲瓏精致的金鎖掛在胸前,籠在紅紗赤絹裏。

厲桓池的目光一時竟不能移開,那些精怪皆讚道:“好漂亮的新娘子!”

“錦漁從前最愛穿紅色,你這樣很美。”厲桓池輕輕握著她的手,神色迷離。

一只精怪端著酒壺上來,他已喝得醉眼朦朧,向厲桓池道:“小少主,和新娘子喝一杯交……交杯酒吧!”

“交杯酒!交杯酒!”

周圍的人先起哄起來,厲月上前道:“先拜過天地,再喝交杯酒吧。”

“誒!”那精怪不依不饒,“凡間的酸腐規矩,怎麽能用在小少主身上。咱們小少主可是大鵬鳥,是仙家的鵬鳥……”

他踉踉蹌蹌地說著,厲桓池的臉色卻黑了下來。厲月素知他們的母親雖是神仙,父親卻是妖族,這精怪這麽說,正戳痛了他們的傷心事。好在厲月善隱忍,她拉一拉厲桓池,生怕他發怒:“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,不如就喝一杯吧?”

厲桓池不發一言,拽過精怪手中的酒壺一飲而盡,他看著身邊的安月蘭,露出一笑:“我這夫人可是好酒量,你們也灌她一灌。”

那些精怪聞言眼中放出精光,紛紛拿著酒壺上來:“既然如此,小少主夫人一定得喝一杯了。”

安月蘭無法推辭,且心頭正有郁氣,拿起酒壺就要喝,漱金卻忽然奔上來制止道:“夫人喉上的傷還沒好,不能喝酒。”

“還沒好?”厲桓池眼睛一瞇,竟一腳向漱金踹過去,“沒用的東西,不是吩咐了用最好的藥,這麽多天了為何還沒好?”

漱金被他這大力一踹,歪倒在地上,胸口也隱隱地泛疼。她強忍著淚意跪在地上道:“小少主,夫人傷得深,本就不是輕易好的。”

安月蘭上前扶起漱金,狠瞪了厲桓池一眼。今天早晨他還來看過自己,知道自己脖上的傷還沒好。這嫁衣的衣領也是他命人拿去改的,難道他忘了嗎?

自那日妖化之後,他的性情比之從前,倒是更反覆無常了。

雲何瞥過安月蘭的領口,他覆看了一眼殿外,不動聲色地未發一言,只默默看了厲月一眼。厲月皺著眉頭,走上前去打圓場:“大喜的日子,這是做什麽?月蘭不能喝,你替她喝了吧。”

厲桓池將精怪手中的酒壺拿來一飲而盡,那些精怪本被這變故弄得發楞,這下又開始哄笑起來。

“一拜天地!”

高亢的唱聲傳來,安月蘭隨著厲桓池,機械地向著殿門的方向鞠了一躬。

“二拜高堂!”

厲月端坐於主位,看著厲桓池和安月蘭,露出微微的笑意。

這一拜之後,就是夫妻交拜了。

安月蘭握緊了手中的匕首,她怎麽能和這個人拜過夫妻?

“夫妻……”

話音未完,安月蘭便將袖中的匕首拔出,猛刺而出。厲桓池本已做好躬身的動作,寒光投來,他眼睛一瞇,便掰過安月蘭的手腕。

“咣當”一下,安月蘭的匕首掉在地上。她左腳一踢,便將匕首勾起,重落到了空著的另一只手上。

這動作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,厲月自位上站起來,便是雲何也沒有料到安月蘭要這麽做。

“我並不虧欠你什麽,你這妖孽。”

安月蘭的聲音自喉嚨中發出,破碎沙啞。她將匕首刺進厲桓池的胸口,厲桓池卻也不閃不避,任由她直直地刺進去,任鮮血汩汩流出。

“你為什麽不躲?”安月蘭仍攥著匕首的柄,有一瞬的難以置信。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麽輕易地,就刺進厲桓池的胸膛裏。

厲桓池的眸中有一抹絕望之色,他握著安月蘭的手,後退幾步,讓那把匕首離開自己的胸口。血一下子濺出,濺在他和安月蘭的臉上。他張狂地大笑起來,目中卻全是痛色:“你以為單靠一把匕首就可以殺了我?原來你一直都想殺我。”

安月蘭沈沈看著他,被他眼中的驚痛震懾,有一刻疑心自己做得到底對不對:“我在這匕首上淬了毒,是滅妖的羅剎毒。”

“你以為我只是普通的妖?”厲桓池發出一聲冷笑,“我告訴過你,你忘了罷了。”

厲月聽安月蘭說她在匕首上淬了羅剎毒,驚怒道:“你如何得知的羅剎毒,你哪裏來的羅剎毒?”她撲過來,一掌扇在安月蘭臉上。安月蘭並未躲避,臉上留下五道紅痕。

厲月指著她厲聲道:“你與玲瓏一樣,都是忘恩負義的賤人。”

她忽想起什麽,轉頭看著雲何,眼中也蔓延而上一層絕望之色:“是你告訴她的?是你……”

夢醒,夜長,安月蘭擁著棉被,一臉恍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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